殷祺坐在马车中, 似是有感应, 转头往远处的群山望去。
他直觉苏然定是藏在山中。只是这些山层层叠叠,若和那些山匪在林中玩捉迷藏, 官府的兵显然会吃很大亏。
曹钟文施礼问道:“世子,柴火搬完,寨里还剩下点用过的破布头, 这……”
世子说一针一线皆不可浪费, 于是他们连人家劈的柴都给搬空了。再搬下去,他这老脸干脆不要了。
殷祺暗想,要是苏然看到这些, 估计会气得不轻。
他心情不错, 放话:“辛苦曹大人了, 回去吧。”
曹钟文:“不辛苦,都是下官该做的。”
是真不辛苦, 根本一下都没打, 所有的力气都用来搬东西了。
他原本还担心再出现虎爪寨那种情况,幸好……不过今天这走向, 也看不懂就是了。
刚刚寨子里派出来谈判的人,看上去弱弱小小的, 气势倒不低,上来就对世子一通慷慨激昂的陈词。
大意是说既是父母官,就当以百姓生活为先。这寨中的老老小小, 不过是为混口饭吃, 从不做伤天害理之事。如果只是因为想活下去, 就要被官府剿灭,那谁是匪还真说不清了。
曹钟文记得当时世子还笑着问那人:“依你之见,该如何?”
那人竟也胆大包天地提要求。他们可以让出梅花寨,只是山上这些人,要根据每个人平日所为来决定是否有罪。对于无辜之人,应由府衙统一安置。
世子问过那人姓名后,沉默片刻,居然就答应了。
曹钟文回忆了下,那人叫什么来着?对,叫苏夕。
他拉回思绪,就听殷祺笑道:“我是说,齐州府一下多了几百人口,接下来安置百姓的事,要辛苦曹大人了。”
曹钟文陪笑道:“世子这话实在让下官汗颜,让百姓安居乐业,是下官的分内之事。”
殷祺:“既然如此,那我今日便为他们求个情,这过桥费就免了吧。”
曹钟文擦擦冷汗:“世子,这真是……真是……”
殷祺合上车帘,不再说话。
回到府衙后,何进交上几页纸,上面是苏然和苏夕的详细信息。
从生辰到饮食习惯,从样貌到耳后的小痣,就连她们父母的情况也查了一遍。
殷祺看过后,无语良久,问:“她接触过的人,没有一个怀疑过她的来历?”
“没有。”何进摇头,将自己的想法讲出来,“先不说她的身份是否有冒充的价值,但若真是有人冒充,不应如此不小心,漏洞百出。”
这个苏然和他调查的苏然,说不一样吧,有些地方还挺像的,比如都挺贪财,都不拿别人当回事。
说一样吧,细一接触,似乎出入又有点大。
他觉得,一个人在经历一些事后,性格会有变化也正常。
“她妹妹也不觉得有问题?”殷祺又问。
何进再次摇头:“苏夕心地非常单纯,而且她从小就畏惧姐姐,多年来颇是讨好姐姐,在我看来,苏然与这个妹妹感情并不是很深。”
“这么说,若是用苏夕威胁她,未必有用。”殷祺自语。
他的手指在纸页上摩擦。这上面说苏然家穷,所以对吃食不挑,但他记得,苏然说过“她怕酸”。
何进没说话。他知道世子只是在做推测,并不会真的用苏夕威胁苏然。
殷祺放下手中的纸,静默片刻说:“若有问题,总会露出马脚的。我们在这里已经耽误太多时间,该考虑接下来的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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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然有点丧气地坐在地上,用脚一下一下踹着草。
远处,冯冲几人正围着罗乘风商量对策。
苏然看着他们。要不是因为救她,寨里为数不多的几个有用的人也不会都离开。
投降这事,既然是苏夕挑头做的,那她这个姐姐应该负连带责任。
不过现在她也没什么好主意,总不能再去齐州府把人都抢回来吧。
而且,她其实觉得现在这个情形挺好的。有女主出面作保,这几百人的基本生活应该是有着落的。
再说了,就算罗乘风他们当时都在寨里,难道还能打得过官兵了?
她不说话,真真也不说话,傅小刀在一旁静默,吃土人似乎还在练功,四周一时安静,只能听到冯冲的大嗓门。
“我是没关系,侯三还有奶奶要照顾。”
他们这个寨子,有不少人是拖家带口的。
罗乘风的声音很冷静:“先找个地方躲起来,让侯三去齐州府看看情况。”
曾经他们和官府也算是关系不错,如今这倒成了一个麻烦。因为官府对寨子太了解,他们这些人,都不敢出现在齐州府。
反倒是侯三,平日就规规矩矩拉车,不曾和官府打过交道。
他得了令,腿脚麻利地往齐州府跑去。
其余人原地等待。
一夜之间,家没了,换谁都不会有好心情,一时间,气氛十分压抑。
在这压抑的气氛里,苏然坐不住了,她起身,叫住罗乘风:“二当家,能不能借一步说话?”
罗乘风跟着苏然往林中走出一段。
苏然有点尴尬,这种情绪她一般很少出现。
罗乘风纳闷地看着她:“你有什么想法?”
苏然清清嗓子,顿了几秒,忽然抬手,从手腕上褪下两个金镯子,往罗乘风手里一塞。
罗乘风先是被她胳膊上叮叮当当的晃了一下,摸不着头脑,问道:“哪来的?”
苏然往其它人那边看了看,咬牙把另一胳膊上的镯子也褪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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